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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戏剧演出的现代结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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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最著名的一对恋人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幽暗阴冷的墓道里浪漫殉情,现场观众一边为他们唏嘘不已,一边期待着凯伯特与蒙泰古这两个世仇家族也为他们唏嘘并从此摒弃前嫌化解仇恨。被处理成现代欧洲小城两个相邻面包作坊的两个世仇家族的成员们,先是泾渭分明地伫立两旁漠然注视着死在硕大不锈钢面筒中的这对恋人,然后他们漠然地走到台前分列两排注视着观众,然后他们漠然地用手中的面粉将自己的脸抹成白色,然后他们漠然地依次转身向舞台后方走去,他们漠然经过那个大面筒时,没有一个人向躺在里面的那对殉情恋人再看一眼。罗密欧与朱丽叶被孤寂地留在观众面前,留在那个面筒里,就像他们完全被遗忘了,就像他们的浪漫殉情完全没有意义。然后,那个铮亮的不锈钢大面筒在清冷的灯光下载着他们俩缓缓地旋转起来,愈加显得孤寂……

这是年在罗马举行的欧洲戏剧节上,立陶宛维尔纽斯剧院对《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个莎士比亚经典名著的演出结尾处理。

还是这对著名恋人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在幽暗阴冷的墓道里浪漫殉情,现场观众还是一边为他们唏嘘不已、一边期待着凯伯特与蒙泰古这两个世仇家庭也为他们唏嘘并从此摒弃前嫌化解仇恨。而被处理成古代韩国两个邻村族群的老老少少们对两个花样少年的死亡的反应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他们不但没有由此引发丝毫悔意,反而被激起前所未有的愤怒情绪和杀戮冲动,于是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血光冲天的灯光中,在相依相偎地倒卧于舞台中心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周围,两个家族的男男女女悉数投入惨烈的撕杀,当一切归于平静时,所有人都倒地而死,所有人倒地的身体形态都是痛苦扭曲的,只有舞台中心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依然保持着倒地殉情时充满爱恋的相偎依……

这是在年国家话剧院“永远的莎士比亚”国际戏剧节上,韩国木花剧团对《罗密欧与朱丽叶》所作的另一个演出结尾处理。

莎士比亚原本对《罗密欧与朱丽叶》结尾的描写完全不是这样,在两个年青人的爱与死的震撼和感召下,在维洛那亲王义正辞严的训斥和劝导下,两个家族从年迈的族长到血性青年都唏嘘不已,都幡然猛醒,他们真诚相约从此摒弃多年的仇恨,从此友好地相处下去,于是他们的生活终于和平了、和睦了、和谐了。

莎翁的原意充满了文艺复兴时期标志性的人文主义精神和积极乐观态度,而立陶宛人和韩国人却有不同想法,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莎士比亚对族群仇恨的化解太过轻易太过一厢情愿。立陶宛人深切感受到在前苏联时期被掩盖、被压制的民族矛盾和民族仇恨在前苏联解体后是那样强烈地、不可调和地显露出来,这些矛盾仇恨不仅是在苏联体制内形成的,它可以追溯到更久远的历史积怨。这些给人们今天的生活带来巨大困扰、伤害甚至牺牲的矛盾仇恨是那样复杂、深重又是那样难以被厘清、被化解,立陶宛人在戏剧中表达了他们对此的深刻忧虑甚至绝望。而韩国人感受得更直接、更惨烈,作为同一个民族的紧密邻居,他们却时时真切感受到兄弟相残的战争威胁,难怪韩国导演要用大量高丽民族特有的歌舞、民俗、服装、建筑等文化因素来强调“凯勃特”“蒙太古”原本同种同源,最后在结尾处又用同样极具民族色彩的拼杀方式来强烈警示:南北之间发生的战争对高丽民族将意味着整体毁灭!

立陶宛和韩国这两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尾所表达的是:人群、族群的隔膜、冷漠、对立、仇恨远没有莎士比亚年前说的那么容易化解。这是当代人对自身生存状态的深刻感悟和深刻忧虑,也是剧作家写作时的那个“当代”与戏剧演出时的这个“当代”通过演出“结尾”的处理建立起的一种直接接通,我把这叫做——戏剧经典由“结尾”接通“当代”。

话剧原本就是一门“当代艺术”,因为这门艺术的生命动力中有着强烈的“当代性”。话剧艺术从诞生之初就体现着人类自我探究的最前沿的精神活动,她在延续、记忆着人类精神生活中深刻久远的追问、困顿、挣扎、搏斗的同时,又表达、传递着人类精神生活中最新的震荡和最新的感悟。人类在不同时代的自我探究所得出的新感悟和新哲思,都会比其它艺术门类更便捷、更充分地反映出来,并用话剧特有的直指人心、直击灵魂的方式传播给更广大的人群。比如古希腊戏剧对“命运”母题最初的困惑和感悟;比如莎士比亚戏剧对人性矛盾、情感困境的伟大描写;比如十九世纪、二十世纪各种思潮流派、哲学主义在戏剧艺术中引起的回响等等。这些伟大的戏剧作品无不在其各自所处的“当代”具有无可置疑的“当代性”。

两千五百年来,各个时代、各个国家、各种文化背景下的戏剧艺术家们,对用戏剧表达人的深刻复杂精神生活的可能性,持续不懈地进行了探索和实验,所有这些探索和实验的最优秀、最有价值的成果都积淀在每个时代的戏剧创作中,这种深厚的积淀对每一个其后的“当代”而言都是戏剧艺术的传世经典。同时,这些在各自时代具有强烈“当代性”的戏剧作品,日后被作为传世经典持续上演时,都会不约而同地避免以曾经表达过的思想解释和曾经采用过的舞台处理来面对新时代的观众,它会打上新的时代烙印,从而体现出与新时代相适应的新的“当代性”。

能够达成戏剧经典与当代接通的解释和处理,在舞台演出实践中有很多方式、很多可能性,而最具出人意料、厚积薄发、画龙点睛效果的,常常在演出结尾的处理。面对一个具备基本水准的戏剧演出,观众在整个观看过程中的情感感受、理解思考都在持续不断地被感染、被引领,及至全剧结尾,已经累积到与这个演出息息相通、感同身受的高度共鸣状态。而戏剧演出在经历了完整的铺陈、转折、激化的情节过程后,也到了“大结局”的最后时刻。在这种情形下给予观众的“最后一击”,无论在情感宣泄上还是在内涵深化上,都有可能收到事半功倍的强化、升华效果。所以我认为,能否在情节结束、情感满足的同时,靠思考隐喻、象征意境、人生况味的延展深化,留下一个切入当今时代的情感通道或思想接口,常常成为一个经典戏剧作品能否更好地体现其当代性意义的鲜明艺术标志。

《赵氏孤儿》结尾的两次改变。

年和年,我分别为上海越剧院和希腊国家剧院导演了《赵氏孤儿》(编剧均为余青峰)。《赵氏孤儿》是中国传统戏剧文化中至今仍备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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