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所及，西方文学中铺词摛藻，描摹刻画马的情态的，颇不多见。当代风靡全球的小说《马语者》，虽然写到马，本旨还在人的情感。但在中国文学中，马却是仅次于龙的高贵生物。古代中国人并不是马背上的民族，偏偏对马有着近乎神圣的感情，这一现象殊为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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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的风驰电掣，常让人想到传说中的龙。古代有一种骏马就叫龙媒，天子所乘驾的马匹，也会因季令的不同而各选其当，把马的使用提高到顺时应天的高度，可见马的地位在先秦时有多高了。
宋人绘摹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局部）故宫博物院藏绢本设色纵二七·一厘米横五七二·八厘米
在中国最早的文学总集《诗经》中，就时时能见到与马相关的诗句。先秦时与马有关的字也特别多，往往马毛色不同，就有不同名称，甚至细分到马的四蹄皆白、前蹄白、前右蹄白，分别叫什么名字。周代的人们并非都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对马的区分却如此精细，实在令人赞叹。
五代梁赵嵒八达春游图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绢本设色纵一六一·九厘米横一〇二厘米绘八名衣冠华贵之士（局部）
马为龙友，龙在《易经》中应乾卦，马也同应乾卦。传说「伏羲氏王天下，龙马出河」，又说「尧时龙马衔甲，赤文绿色，临坛上，甲似龟，广袤九尺，圆理平上，五色文，有列星之分，斗政之度……」马之祥瑞，不逊于龙。据古籍《瑞应图》所载，有一种叫腾黄的神马，又名吉光，谁要以之为坐骑，可寿至三千岁。腾黄是长生不死的，只有王者顺应天时，遵循大道，四方人民齐颂，才会出现。又有一种神马叫龙马，高八尺五寸，脖颈很长，骼上有翼，翼旁垂着长长的毛，鸣声特别好听，只有天子圣明，才会出现。这些当然是神话，但由此可窥见马在当时帝王将相心中的地位。这就难怪汉武帝为得汗血宝马，不惜发大军间关万里，与大宛国一战了。为了得到好马而引发长达四年的战争，在世界史上也是独一无二的。
五代梁赵嵒八达春游图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绢本设色纵一六一·九厘米横一〇二厘米绘八名衣冠华贵之士
而本为影射汉武帝而作的汉代小说《穆天子传》，称周穆王有八骏，其乘坐八骏所拉的车子，西游昆仑，与西王母赋诗互答。西王母曰：「白云在天，山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穆天子回答说：「予归东土，和治诸夏。万民平均，吾顾见汝。比及三年，将复而野。」情致绵绵，为马的意象平添几分浪漫色彩。
隋太原虞弘墓汉白玉石椁浮雕（局部）一九九九年太原市南郊王郭村出土山西博物院藏厉春摄上图绘人骑马行途中驻足饮食，下图绘一神马奋蹄腾跃之姿
而史书里记载，有郑客在华山见到素车白马的使者，让他传言「今年祖龙死」，后来秦始皇就真的去世了。李白《古风》云：「郑客西入关，行行未能已。白马华山君，相逢平原里。璧遗镐池君，明年祖龙死。秦人相谓曰：吾属可去矣。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就史传所载，稍事点染，即成千古绝唱。马因其高贵而浪漫，也因其高贵而神秘。
本文摘选自《紫禁城》年1月刊，徐晋如《马有灵且美——中国古典传统中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