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的解体过程，是一个权力和财富私有化的过程。苏联时代的经理、厂长变成俄罗斯时代的资本家，大官僚变成政客，加盟共和国主席变身为总统。整个过程之中，绝大多数苏联官僚成为新的精英统治集团的骨干，大家不再受任期的束缚，可以直接把财富和权力作为遗产，交给自己的子女，皆大欢喜。
比较失意的是控制军队的高级军官们。苏联解体之前，戈尔巴乔夫推动大撤军和大裁军。俄罗斯时代，军费开支严重不足，拖欠军饷成为常态。
高级军官无缘插手政治，也难以在俄罗斯的私有化改革过程中分一杯羹。从原先的精英集团的成员，退化为二流精英。
解体时的平静并不意味着后来的日子会一直持续这种平静。相反，许多家庭进入了一段“沉重的时期”。
生活在乌克兰。他们的工作不稳定，薪水极低，生活艰辛，经常需要格拉奇科夫寄钱接济。生活在立陶宛的姨妈一家，日子也没好到哪里——立陶宛不得不从外购买曾经引以为豪的香肠、奶制品。“乌克兰曾是苏联时期最富足、经济最发达的共和国之一。然而现在，战火纷飞，国家贫困，这让人痛心。”叶弗列缅科很伤感。
这样假设：“如果苏联没有解体，我们不会有那么多的军事冲突;如果苏联没有解体，数百万的俄语居民不会毫无征兆地成为住在别人国家的人……”他认为，“苏联解体对人民来说是最大的悲剧，也是一次社会的倒退”。
历史不会有“如果”，经历了解体之痛的俄罗斯在“普京时代”迎来了转折，经济开始崛起，越来越多的俄罗斯人感到“生活逐渐重回正轨”，“大国信心”开始恢复。随着90后和00后的出生，苏联以及那段创伤正在许多人的生活中渐行渐远，年轻一代没有历史背负，似乎比他们的父辈更容易“向前看”。
“轰然倒塌的背后，是无数不起眼因素的共振”
拉开时间的距离，可以让思考得到验证或是修正。苏联解体、休克疗法、西式民主、俄罗斯重振，经历了这些年之后再回首，又会有怎样的思考？
苏联为何解体的看法一直没有改变。这是缺少拒绝教条主义的决断力和缺乏市场改革的连贯性造成的，内政外交、经济和社会文化领域改革也因此遇到了官僚体制的严重阻碍。共产党点燃了世界革命，并在苏联确立了建成共产主义的目标。但是在抵达目标前，意识形态淡去，物质资料短缺，这让民众开始更多地衡量生活质量。
不起眼”因素，包括经济萧条、改革不到位、苏共内部分裂等7种内外因。正是各种因素“共振”，导致了在一定历史环境下苏联的轰然倒塌。在追求自由、民主的口号下，解体后的俄罗斯一度陷入秩序混乱、寡头横行、分离主义情绪高涨的困境。格拉奇科夫表示，民主与自由“不过是西方人骗人的把戏”。特列宁对此质疑说，在社会制度尚未巩固的情况下，所谓“自由”，或许只是意味着强大一方对弱势群体的碾压，“失去力量的自由会导致混乱”。
“每一个国家都需要培养热爱祖国并且为之骄傲的爱国主义者。”
苏联国内最强力的机关，不是苏联红军，而是KGB。KGB的情况比军队更糟糕，一方面，KGB也面临和其他政府机构同样的问题。高层都有希望在解体过程中获得极大的好处，基层虽然吃亏但是组织不起来。另一方面，KGB同样面临从全世界范围收缩，从东欧撤离，前途迷惘，拖欠工资等问题，整个组织内部人心惶惶，士气低落。
当时，谁会支持军队介入苏联解体？
苏共高级官僚吗？显然不会。苏联解体，是苏共高级官僚全力推动的事情。苏共官僚显然不会自己给自己设置障碍。
苏联群众吗？苏联群众是事实上的被统治阶级。他们厌恶官僚久已，对苏联没有多少感情。要把他们组织起来，首先要提出一个能让他们乐于效命的目标，苏军能提出来吗？实现共产主义吗？苏联官僚挂着共产主义的羊头，卖修正主义的狗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口号显然缺乏号召力。镇压官僚吗？谁是官僚，官僚是谁？怎么镇压，血洗还是放逐？镇压之后，老百姓能得到什么实惠？这都是当时苏军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但缺乏一个可以把老百姓动员起来的口号，更缺乏把他们动员起来的组织。原先的组织是苏共，现在苏共自己内部的高级干部们要叛变，基层党员一盘散沙，苏共已经瘫痪。苏军显然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重新建立一个组织，把触角伸到基层。
不仅如此，由于苏共高级官僚的长期宣传，许多苏联老百姓对资本主义有一种玫瑰色的憧憬，认为苏联60多年的发展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只要推行资本主义的改革，苏联人很快就会像美国人一样过上世界金字塔顶尖的生活。当时，他们并不知道，美国的优越的经济地位是二战获得的，要获得金字塔顶尖的地位只有击败美国取而代之，这显然不现实。他们不知道，一旦苏联解体，等待他们的更可能是拉美那样的失去发展前途的二流资本主义国家的平民甚至贫民的生活。如果苏联红军强力介入苏联解体过程，就可能面临与民间那些被苏共官僚操纵的民众的直接冲突。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八月政变期间，大批苏联民众走上街头，对抗红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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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哈伊尔·苏斯洛夫（MikhailSuslov），哥本哈根大学跨文化与区域研究系助理教授。主要研究领域：俄罗斯思想史，意识形态与乌托邦，地缘政治与地缘政治理念，俄罗斯东正教会和当代俄罗斯政治。
朱家羲（国政学人编译员，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本科生）
赵婧如丁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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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khailSuslov()“RussianWorld”Concept:Post-SovietGeopoliticalIdeologyandtheLogicof“SpheresofInfluence”,Geopolitics,23:2,-,DOI10./..
期刊简介
《地理政治学》（Geopolitics）于年创刊，期刊内容涵盖了地缘政治学的核心议题，如批判地缘政治理论和实践，政策、制度和选举地理学等。该刊是致力于当代地缘政治研究的国际性期刊，提供了一个可以从各种学科和方法论角度对地理与全球政治的交叉进行分析的学术平台，并欢迎能增进对全球政治的地理和多尺度动态的理解的理论、方法和方法论。根据JournalCitationReports显示，年，该杂志的影响因子为2.。
“俄罗斯世界”概念：后苏联地缘政治意识形态与“影响力范围”逻辑
"RussianWorld"Concept:Post-SovietGeopoliticalIdeologyandtheLogicof"SpheresofInfluence"
MikhailSuslov
内容提要
本文作者分析了“俄罗斯世界(RussianWorld/Русскиймир)”这一地缘政治意识形态在俄罗斯知识界形成的三个阶段：（-,-,-），以及政治精英如何利用这一意识形态。“俄罗斯世界”理念形成的基础，是知识分子对散居世界各地、数目庞大的俄罗斯海外侨民究竟对俄罗斯有何意义的追问。作者认为，随着概念的发展俄侨在其中积极意义下降，“俄罗斯世界”从构建共同体的尝试，变为了具有排他性的、意指俄罗斯影响力范围的地缘政治意识形态。
01
绪论：定义“俄罗斯侨民”
本研究探讨了讲俄语的侨民群体在后苏联地缘政治意识形态中的角色和地位。“在此语境中，使用“侨民（diaspora，原指大流散的犹太人）”一词是否恰当是值得商榷的。但此处这个词用于指代一群居住在俄联邦境外，被政治领导层、官方思想家和基层民众认为是侨民或海外同胞的人。这种规范性的角度决定了“俄罗斯侨民”一词内在的复杂性与矛盾性。根据罗杰斯·布鲁贝克（RogersBrubaker）[1]的研究，侨民并非一个实体，而是一种设想、一种愿景和一系列的实践，这意味着它“可以被制造和废除”。亲克里姆林宫的俄罗斯“海外同胞”概念建构者将他们的理论建立在一种假设上，即：这些人虽然居住在俄联邦境外，但他们对于共同的苏联历史有某种情感依恋，对俄罗斯文化有某种忠诚，对俄语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如此观之，俄罗斯侨民群体非常庞大。根据联合国的调查结果，年，世界上约有万在俄罗斯出生的移民，这使得俄罗斯成为全球2.44亿移民大军中的第三大贡献者。存在海外巨量俄语使用者这一观念的象征性力量，使得“同胞”一词成为俄罗斯政治中重要的、充满感情色彩、有时甚至令人不安的因素。作者认为，目前俄联邦境外的俄语使用者群体仍处在较为零散的状态——来自中亚共和国、乌克兰、白俄罗斯、立陶宛和爱沙尼亚的俄语使用者；经济移民和西方国家的“俄罗斯妻子”；大学中的学者和科技专家；富有的“全球俄罗斯人”——“同胞”之间的差异远大于他们之间模糊的文化相似性。这种特性为俄罗斯政治精英提供了解释“俄罗斯世界”概念的多种可能性。
表一：“俄罗斯世界”概念的意识形态迭代
02
第一阶段：以退为进
“俄罗斯世界”一词产生于一个名为“方法论者”的温和保守莫斯科知识分子团体，该团体脱胎于“莫斯科方法论团体（MoscowMethodologicalCircle）”，并与“效率政治基金会（EffectivePolitics）”、“新保守主义”团体有密切联系。“莫斯科方法论团体”由彼得·谢德拉维茨基的父亲、语言学家格奥尔基·谢德拉维茨基创建。基于语言学理论，彼得·谢德拉维茨基等人提出：俄语以某种方式塑造了其使用者的精神世界，这使得他们的价值观、思维定式、生活方式和实践方式不同于其他人。值得注意的是，他将懂俄语的双语使用者和外国人也列入了此行列。
年，彼得·谢德拉维茨基正着手研究如何可能阻止受教育的俄罗斯青年人离开俄罗斯的问题。统计数据表明，接受良好的教育青年几乎无一例外地决定在随后移民。那么，将钱投入俄罗斯教育还有意义吗？谢德拉维茨基将此问题与语言塑造论联系起来，他指出，只要一个受教育的青年在移民后仍使用俄语，其在文化上就仍然属于“我们”，用于教育的投资就不是一种浪费。（谢赫罗维茨基，）
这种推测促使谢德拉维茨基将全球俄语使用者的社群理论化，称之为“俄罗斯世界”。他认为，由于海外俄罗斯侨民更好地适应了全球化进程，比核心的俄罗斯国家更重要。基于双重差异，居住在俄罗斯联邦之外的俄罗斯人形成了一个特殊种类的社群：他们不同于移民国的本地人，也不同于居住在俄罗斯本土的俄罗斯人。这种差异使得俄侨能够为俄罗斯提供接触其他国家知识和资本的机会，减少全球化进程对俄罗斯的伤害，将“俄罗斯性”调和为国际化的特性。彼得·谢德拉维茨基的该观点与19世纪俄罗斯历史学家瓦西里·克柳切夫斯基提出的俄罗斯特性高度相似。为了呼应这一理论，格拉基洛夫斯基提出了“俄罗斯的收缩是为了[让]俄罗斯群岛扩张，[让]俄罗斯世界传播。”的口号。这成为了网络项目“俄罗斯群岛”(Русскии?Архипелаг,RusskiiArkhipe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