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约战车的履带在白俄罗斯国门前嘎吱作响,坦克和飞机距我国边界只有15分钟的路程。”
政坛老江湖卢卡申科没有想到,白俄罗斯总统当了26年,这一届任期如此艰难。
面对血雨腥风,他态度强硬,拒绝下台,“不要让白俄罗斯沦为欧洲的茅坑!”
卢卡申科在最近举行的大选中赢得80.1%的选票。然而,以首都明斯克为核心的全国多地,都出现了大规模示威活动。
超长待机的卢卡申科,怎么会突然四面楚歌?他能挺过这次政治危机吗?
“万年总统”卢卡申科
苏联瓦解后,有一个加盟共和国就好像陷入了时间停滞。
从那时起,它的总统是卢卡申科,到今天还是卢卡申科。这个国家,就是白俄罗斯。
苏联解体后,白俄罗斯正式独立,并从年开始实行总统制,当年40岁的亚历山大·卢卡申科当选总统。
卢卡申科出身贫寒。他生于白俄罗斯东部一个贫穷的小村子里。学霸如他,以优异成绩考上当地一所大学。年大学毕业后,他便到了苏联的边防部队服役。
他的仕途,起步于年当选白俄罗斯议员。而那时,苏联已经处于风雨飘渺之中。
年,苏联解体。包括白俄罗斯在内的几个联盟国家签署了一份协议,向世人宣布解散苏联,以独立国家联合体取而代之。
独立后,白俄罗斯的第一任领导人是舒什克维奇。
舒什克维奇
在任三年间,舒什克维奇照搬了俄罗斯第一任总统叶利钦的政策,大搞私有化和自由化,并引入著名的“休克疗法”推动改革。结果,白俄罗斯差点就真的“休克”过去了。
当时的白俄罗斯,不仅全国陷入通货膨胀,经济危机也越来越严重,民众的生活苦不堪言,而苏联时代遗留下的官员贪腐问题也十分严重。
年,白俄罗斯政府成立反贪委员会,这给了卢卡申科一个绝佳机会,他成功当选反贪委员会主席。
一年内,包括两位总理和数名部长在内的50位高官接连下台,过渡政府高层也被进行“大清洗”。卢卡申科以"劫富"赢得广泛民意。
年3月,白俄罗斯通过新宪法,实行总统制。卢卡申科凭借反腐中积累的超高人气,以80%的高票,当选总统。
最初规定的五年任期制,在卢卡申科担任第一任期时就被修改,打造成可以无限连任的“万年总统系统”。
在那之后,卢卡申科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和如今的第六次参加总统选举,每一次都当选。
在他执政下,白俄罗斯的经济取得一定成就。在独立的前几年,他采取的政策稳定了苏联解体带来的经济下滑。他提出“白俄罗斯发展模式”,推行渐进改革,摒弃全盘私有化和“休克疗法”,建立可调控的市场经济体系。
年世界银行的报告曾指出,白俄罗斯在卢卡申科执政下,经济发展好于其他前苏联加盟共和国。
当时,人民都亲切地喊他“老爹”,认为幸亏有了他,人民才能过上稳定的生活。
白俄罗斯首都明斯克
年之前,白俄罗斯的经济连续十多年高速增长。但由于是出口导向型经济,对外部市场和俄罗斯的依赖度很高,年金融危机后,白俄罗斯的这种增长态势一度中止。
自独立以来,白俄罗斯仍保留着浓重的计划经济色彩,大多数企业都是国有企业,工资水平一直停滞在邻国波兰和波罗的海国家的四分之一。
从年开始,白俄罗斯经济出现大幅下滑,、年甚至为负增长。虽然从年起有所恢复,但居民收入没有太大改善。
年,由于通过德鲁日巴输油管道进口的石油受到污染,作为本国主要经济来源的石化行业供应受到严重冲击,当年的GDP仅增长1.2%。
今年新冠肺炎疫情,更让情况雪上加霜。
疫情高峰期,其他国家纷纷采取严密封锁政策,卢卡申科却鼓励人们通过喝伏特加酒和开拖拉机来加强身体健康,并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随后,白俄罗斯成为整个欧洲死亡率最高的国家之一。
白俄罗斯民众不满的原因还在于,教育程度高且日益开放的社会与固守陈规、拒绝变革的领导层之间的对立在不断扩大。
这种对立在疫情期间被进一步放大,疫情危机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年8月9日的选举,包括卢卡申科在内,共有五人参选。白俄罗斯中央选举委员会14日公布的最终计票结果显示,卢卡申科得票率为80.1%。
随后,各种传闻开始发酵。
以首都明斯克为核心的全国多地出现大规模示威,认为存在选举舞弊的现象。
本次选战中的另外几名参选人也被人津津乐道:有人已被罗织罪名逮捕入狱,有人放弃参选逃亡出国,最后只剩下季哈诺夫斯卡娅勉强入围,成为反对派中唯一能挑战卢卡申科的代表。
掌权了26年的卢卡申科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输给一个女人。
临时上阵的女教师
今年37岁的季哈诺夫斯卡娅,原本是一名英语老师。
她的丈夫季哈诺夫斯基,是白俄罗斯的网红、异见人士,也是Youtube上白俄罗斯最受欢迎的时政节目主持人,经常对卢卡申科发表批评言论。
今年5月,季哈诺夫斯基报名参选后,以袭警罪被逮捕,丧失了参选资格。
季哈诺夫斯卡娅随后决定,代替丈夫参选。
原本,反对派还有另外两名主要候选人——银行家巴巴里科与外交官塞普卡洛。
6月1日,卢卡申科将矛头指向俄罗斯,声称这两位反对派候选人与俄罗斯关系匪浅,是收受了俄方资助前来扰乱白俄局势的破坏分子。
随后,这两名候选人的注册申请相继被拒绝。6月18日,巴巴里科正式被捕。7月24日,赛普卡洛被迫逃往俄罗斯。
一夜之间,政治素人季哈诺夫斯卡娅,成为了反对派阵营里最受欢迎的候选人,也让反对派阵营内部的几大派别走到了一起。
大选前夕,季哈诺夫斯卡娅整合了巴巴里科和塞普卡洛的阵营。由于三派的男性领导人均被迫出局,于是由各自阵营里的女性领导人来面对公众。除了季哈诺夫斯卡娅之外,还有巴巴里科竞选团队的主任科列斯尼科娃与塞普卡洛的妻子。
这是白俄罗斯历史上第一个女性政治组合,也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反对派联盟。
选举结果公布后,季哈诺夫斯卡娅向中央选举委员会提出申诉,希望调查可能存在的选举欺诈,但她随即被拘押。
在乱局之中,西方国家表现得非常热情。立陶宛为季哈诺夫斯卡娅发放护照、提供住所、负责人身安全。
在立陶宛,她发表声明,号召支持者上街,并决定成立一个独立的协调委员会,保证总统权力的移交,还倡议在国际组织参与下重新选举。
8月24日,季哈诺夫斯卡娅还在立陶宛与美国副国务卿比根会谈,表示愿意就和平移交权力和接受国际组织斡旋进行对话,以解决白俄罗斯的政治危机。
从季哈诺夫斯卡娅出走的国家来看,她应该是亲西方的力量。地处欧洲和亚欧大陆边界,白俄罗斯为何走不出强邻的阴影?
“架在北约咽喉处的一把刀”
“架在北约咽喉处的一把刀”,美国《国会山报》这样描述白俄罗斯的重要性。
白俄罗斯是个内陆国,面积20.76万平方公里,首都明斯克。
白俄罗斯的邻国中,四个仇恨俄罗斯:西北是立陶宛与拉脱维亚,正南是乌克兰,正西是波兰。邻国中只有一个不仇恨俄罗斯的,就是俄罗斯自己。
在前苏联的十五个加盟国中,白俄罗斯存在感不是很高,但地位却很高。苏联在联合国之初,要求拥有三张票。除了苏联这一张票,还有乌克兰、白俄罗斯这两张票。
位于俄罗斯与波兰、立陶宛之间的白俄罗斯,占据着通往乌克兰首都基辅的北方通道。波兰和立陶宛之间有一块俄罗斯飞地——加里宁格勒,在它与白俄罗斯之间有一条约40英里宽的“苏瓦乌基走廊”,北约地面部队和补给需要通过这条走廊到达波罗的海国家。
波兰一直担心,白俄罗斯可能会随时倒向俄罗斯。一旦俄罗斯要打波兰,白俄罗斯一旦放开自己的边界,就能让俄军从东线向西方潮水般杀过来。
《国会山报》称,俄罗斯在加里宁格勒部署的武器已经让北约军队面临挑战,如果普京在走廊另一侧的白俄罗斯土地上部署地面部队和防空部队,那么北约对波罗的海国家军队的支持就会被大大削弱。
波兰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俄白两国一贯“亲如兄弟”。历史上,白俄罗斯年成为苏联的加盟共和国,年从苏联独立。年,两国成立"俄白共同体",开启一体化进程。年,两国领导人签署了建立俄白联盟国家条约,规定两国在保持各自国家主权、独立和国家体制的同时,建立国家机构。
随着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立陶宛、拉脱维亚加入北约,俄罗斯也很担心:一旦白俄罗斯完全倾向于欧洲,在东欧俄罗斯就将“孤苦伶仃”。
牵一发而动全身。特殊的地缘政治因素,让白俄罗斯不得不在西方和俄罗斯之间走微妙的平衡路线。
白俄罗斯在独立后,严重依赖俄罗斯。尽管有完备的工业基础,白俄罗斯与西欧几乎毫无经济交往,能源命脉也被俄罗斯牢牢掌控。卢卡申科在90年代甚至与叶利钦领导的俄罗斯签订“统一协议”,让两国最终重新统一。
根据协议,白俄罗斯总统和俄罗斯总统将轮流领导新的统一联邦,这让俄罗斯感到了卢卡申科“以小吃大”的野心。在普京上台后,这份协议就被尘封多年。
年,正是俄白两国的“统一协议”签署20周年。尘封多年后,俄罗斯突然重新提起了这份协议。普京和卢卡申科举行了长达7个小时的闭门会谈,两人的解读却很不一样。
随着普京有望在年继续担任总统,卢卡申科嗅到了致命的危险:普京也许会把白俄罗斯视作下一个猎物。卢卡申科担心,他吃不下俄罗斯,却会被俄罗斯吃掉。
于是,白俄罗斯语课程被重新提上日程,卢卡申科还让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到访,一起谈论白俄罗斯的能源问题,卢卡申科还罕见地用白俄罗斯语发表演说。
有反对派人士批评,傍了俄罗斯多年的卢卡申科,试图把自己包装成唯一能保证白俄罗斯不会被邻国吞并的捍卫者。
在这场角力背后,俄罗斯是一方,西方国家是另一方。
近年来,卢卡申科通过制度化普选、释放政治犯、小幅度容许反对派参政等“有限度的政治解禁”,试图与欧美西方逐步融冰,在年争取到了欧盟经济制裁的大幅解禁。
一直在两方之中走钢丝的卢卡申科,在这次选举前还昏招频频,大肆宣扬与普京的敌意,与西方眉来眼去,两方摇摆争取更多的选票。
结果,当危机来临时,却发现没了朋友。如今向俄罗斯求援的卢卡申科,还能得到普京的帮助吗?
普京会救卢卡申科吗?
近年来,卢卡申科不断怀疑普京有意通过“克里米亚模式”并吞白俄罗斯,而普京对于卢卡申科的反覆乖张,也逐渐失去耐性。
在普京战略中,经济一体化仅仅是俄白一体化的起点,军事一体化和政治一体化才是目的。而在卢卡申科看来,经济一体化是起点,也是终点。
为了反制俄罗斯,卢卡申科在国际上不断发声,说俄罗斯要合并白俄罗斯,要求国际社会支持白俄罗斯。今年2月,卢卡申科主动邀请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访问白俄罗斯,与美国外交关系急速升温。
蓬佩奥还假惺惺地称,白俄罗斯是美国的好朋友,明确表态要支持白俄罗斯的独立和主权。
卢卡申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以美国力量来反制俄罗斯。对于卢卡申科的行为,克里姆林宫非常生气。
仅仅半个月前,卢卡申科还抨击俄罗斯,声称如果白俄罗斯乱了,得到好处的会是俄罗斯。选举前,卢卡申科还下令逮捕了30多名俄罗斯雇佣军,在制止骚乱的这几天,多名俄罗斯记者被打伤。
美国希望白俄罗斯能站在反对俄罗斯的最前沿。可是,凭什么呢?这次总统大选后的乱局,让卢卡申科明白,不能轻易上美国的船,白俄罗斯凭什么牺牲自己的国家利益,给美国当炮灰?
而北约,也在白俄罗斯家门口虎视眈眈。
北约方面说,北约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