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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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著名寓言家克雷洛夫有一则寓言：梭子鱼、天鹅和虾共拉一辆车，梭子鱼向水里拉，天鹅向天上拉，虾一个劲往后退。那么，车子会向哪里走？
活在大国博弈的地缘政治夹缝中，是乌克兰的悲剧。历史上，乌克兰就曾经身处沙俄与波兰、立陶宛的撕扯之中；如今，地处欧盟、俄罗斯以及美国夹缝中的乌克兰，沦为俄与西方新冷战的战略角力区，就像是那辆被各种复杂的力量所拉拽的破车，迷失在错综复杂的国际势力博弈之中。
1亚速海擦枪走火年11月25日，5艘乌克兰的海军舰艇试图穿越刻赤海峡，被俄罗斯军队阻拦，其中，俄军舰故意撞击乌克兰船只，并向其中一艘炮艇开火……接着，乌克兰宣布进入全面战备状态——这一重大举措自二战以来从未有过。
◆乌克兰的军舰过了这个桥
◆俄罗斯封锁刻赤海峡并派遣军机
一时间，俄乌似乎走向了战争的边缘……
事实上，这次由乌克兰“挑起”的冲突，在五年前就已经埋下“祸根”。
发生冲突的亚速海，位于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是两国共同拥有的一片封闭海域，仅通过刻赤海峡与黑海相连。根据俄罗斯和乌克兰年达成的一项协议，悬挂两国国旗的船只，在对亚速海环境不造成威胁的前提下，均可自由进入刻赤海峡，并停靠各自位于亚速海的港口。
但这项协议在年被打破——年3月，俄罗斯族为主的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和塞瓦斯托波尔市一起宣布脱离乌克兰，并与俄罗斯签署条约，加入俄罗斯联邦。如果说之前乌克兰和俄罗斯还维持着面子上的友好的话，从此开始，这两个东斯拉夫的兄弟彻底撕破了脸。在俄罗斯看来，克里米亚已经成为俄罗斯的一部分。而在乌克兰看来，克里米亚是乌克兰的一部分，俄罗斯这是赤裸裸的侵略行为。
◆一幅讽刺俄罗斯“霸凌”乌克兰的漫画
自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俄乌两国主权纷争逐步升级。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冯玉军分析，俄罗斯这次炮击和扣押乌克兰军舰，主要是为了敲打近期不怎么安分的乌克兰；而对乌克兰来说，派军舰硬闯刻赤海峡，更多地是为了宣示主权，向国际社会传递明确信号，避免俄罗斯目前对克里米亚的实际控制最终变成主权旁落。
◆俄乌舰只刻赤海峡对峙
也有分析认为，如今的乌克兰，只要是“坚决反对俄罗斯”，就是政治正确。如今，乌克兰又到了换届选举的时候，在这样的背景下，政客们制造反俄事端，不过是为了激发民族主义情绪，维护亲西方的现政权的选举支持率。
面对乌克兰的“俄方侵略”说，普京用“这是一场‘肮脏的游戏’”回应。克里米亚当局则抨击称，这是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为了应对总统和议会选举而采取的挑衅行为。
◆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在议会紧急会议上发言
其实，近五年来，乌克兰一直在做与俄罗斯决裂的准备。政治上，今年9月17日，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签署命令，决定不再延长《乌俄两国友好合作伙伴关系条约》（年4月1日到期）；经济上，年11月，乌克兰高调宣布停止从俄进口天然气的活动，并称改从欧洲进口天然气；文化上，今年10月，乌克兰教会宣布脱离俄罗斯牧首，谋求独立自主地位。
此次亚速海冲突，不过是俄罗斯与乌克兰五年冲突的一个缩影，也可以说，它宣告了乌克兰脱离俄罗斯、全面倒向欧盟的决心。
2克里米亚问题俄乌之间的冲突，直接原因是克里米亚。
克里米亚是位于前苏联欧洲部分南部、黑海北部海岸上的一个半岛，曾是苏联的旅游疗养胜地。年2月4日，著名的“雅尔塔会议”就是在克里米亚的滨海城市雅尔塔召开的，苏、美、英三国首脑在这里作出的战后世界秩序的安排，被称为雅尔塔体系。
其实，在苏联时期，克里米亚真不是属于乌克兰。关于克里米亚的归属争议，起源于赫鲁晓夫执政时期的一个决定。
年10月18日，苏联批准克里米亚成立克里米亚苏维埃社会主义自治共和国，当时隶属于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年6月30日降格为克里米亚州。
年2月19日，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决议，为纪念乌克兰成为苏联加盟共和国三十五年，将克里米亚由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划归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当时的苏共总书记是赫鲁晓夫。
对乌克兰来说，跟着俄罗斯这个大哥混了年，可谓是鼻青脸肿，什么好处没捞到。不想这一日，赫鲁晓夫喝醉了老酒，觉得愧对乌克兰小弟，再加上他在乌克兰工作多年，对乌克兰充满感情，就将克里米亚送给乌克兰作为礼物。
值得一提的是，赫鲁晓夫是在乌克兰发迹的。他曾经是乌克兰党委第一书记。由于苏联是一个由包括俄罗斯和乌克兰在内的15个加盟共和国组成的统一整体，所以，在当时不过是正常的内部“区划调整”。
颇具讽刺的是，当初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把克里米亚从俄罗斯划入乌克兰时，曾将这一半岛作为“恒久友谊的象征”。但恐怕他怎么也不会预料，几十年后苏联会解体，几个“兄弟”要分家，而克里米亚这个当初“不是问题”的问题，也成了问题。
◆俄罗斯和乌克兰军事部署示意图
对于乌克兰来说，当初大哥给的一个地盘，也许是巧妙布局的一个“杀招”——“如果说克里米亚是枚随时会引爆的炸弹，那么，这枚炸弹的遥控器则在老大哥俄罗斯手中。”
乌克兰独立之后，赋予了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的地位。但克里米亚的俄罗斯人占65%以上，乌克兰人只占25%。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的俄罗斯族人，满心希望着回归故国。此后，每当乌克兰与俄罗斯关系闹僵时，克里米亚都闹腾着要独立。而每当乌克兰与俄罗斯关系较好时，克里米亚就乖乖地呆在乌克兰。
年，当乌克兰加入欧盟的力量占据上风时，一直伺机而动的克里米亚立刻走上了前台，向俄罗斯递出热情洋溢的橄榄枝，正对乌克兰亲俄派政权下台无比愤怒的俄罗斯，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热情迎接了克里米亚的回归。
当然，俄罗斯对克里米亚的重视，显然不仅仅因为这里是一个著名的疗养胜地。由于这里不仅是扼守亚速海与黑海战略要地，更因为这里拥有整个黑海最好的天然港口。更重要的是，这里还有苏联解体后留下的赫赫有名的俄罗斯黑海舰队。
3兄弟的分合
年5月，乌克兰和俄罗斯网友曾有一次“口水大战”，起因是普京与法国总统马克龙会面时，普京在谈到两国的历史渊源，提到了基辅罗斯大公雅罗斯拉夫一世的小女儿安娜·雅罗斯拉夫娜嫁给了法国国王亨利一世。
乌克兰舆论哗然，“法国王后来自基辅，不是来自莫斯科”，“在她嫁到法国时，莫斯科还是一片未经开化的森林”。对此，俄罗斯的回应是：“我们对拥有共同的历史感到骄傲”。
历史上，俄罗斯与乌克兰可谓同宗同源的“兄弟”。公元9世纪，今天的乌克兰、白俄罗斯和俄罗斯的大部分土地，其实是一个国家基辅罗斯。直到13世纪，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给予基辅罗斯致命打击，原基辅罗斯逐渐分解成几个国家，一个名叫罗斯托夫-苏兹达尔的公国缓慢成长，并最终成为了未来俄罗斯国家的先导；地处西南的加里西亚-沃林公国，则被今日的乌克兰历史学家视为乌克兰国家的起源。从此，俄罗斯与乌克兰这对“兄弟”，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
◆-年的基辅罗斯疆域图
此后，加里西亚-沃林公国被新兴的东欧强国——立陶宛与波兰吞并，并成为两国的边境。“乌克兰”在斯拉夫语中的含义本就指“边界或偏远地方”。此后一段时间，乌克兰便处在波兰和立陶宛两大强国争夺撕扯之中。
从17世纪开始，不堪重负的乌克兰人就不断起义，其中，哥萨克的反抗成为了起义的领导力量。
“哥萨克”一词源于土耳其语，意思是“自由人”，这些统治者眼中的“法外之徒”，形成了自己独具一格的生活方式和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并最终在基辅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但很快遭到波兰和立陶宛前后夹击，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之中的乌克兰，为了自救，不得不臣服于俄罗斯，年，俄、乌签署《佩列亚斯拉夫协议》，从此俄罗斯正式取代波兰确立了其在东欧的主宰地位。
自由的哥萨克在强权之下虽然慢慢消亡了，乌克兰从此却被赋予了独立精神。
年，控制乌克兰西部的波兰与控制了东部的俄国再度开打，两个大国博弈的结果，就是一纸协议将乌克兰沿第聂伯河一分为二，波兰占西边，俄国割东边，基辅被划给俄罗斯。18世纪后半期，波兰走向衰败，乌克兰地区至此完全纳入了俄罗斯的掌握，被称为“小俄罗斯”。
◆第聂伯河
年爆发的俄国革命和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乌克兰人一度建立政权，但内部纷争不断的乌克兰难以对抗快速崛起的苏俄——年底，乌克兰正式成为苏联下属的“加盟共和国”。
4夹缝中的“宿命”
乌克兰的悲剧在于：依靠外部力量的同时，自己的独立主权往往不知不觉地被蚕食，为追求独立所做的努力往往适得其反。理想远大的民族主义者们，却长期变成了大国对弈的棋子。
苏联的解体，终于让乌克兰实现了真正独立。年8月24日乌克兰独立，它的独立也为苏联敲响了丧钟——在人口和综合国力上，乌克兰是联盟内的第二大国，它是苏联的粮仓和重工业基地。
◆年12月8日，乌克兰总统克拉夫丘克与叶利钦等人共同签署协定，解散苏联
独立后的乌克兰，仍然摆脱不了成为“棋子”的宿命，它很快成为俄罗斯与西方争夺的焦点。对于莫斯科而言，就是致力于与基辅形成某种战略伙伴关系，以维持现有的战略空间。而西方特别是美国，则极力推动乌克兰加入北约，以挤压俄罗斯的战略空间，阻止其重新崛起。
诚如美国前国务卿布热津斯基在其《大棋局》一书中指出，“乌克兰的存在有助于改变俄罗斯；没有乌克兰，俄罗斯就难以成为欧亚的帝国”。
各种力量的博弈，也造成了乌克兰内部的分裂。简单地概括，就是乌克兰的政治家们得不停地在西方和俄罗斯之间做选择题，这也酿成了乌克兰危机的爆发，而乌克兰危机很快又外溢为俄罗斯与美欧的较力和对峙。
乌克兰危机既是国内政治斗争和地区隔阂的结果，也是外部力量争夺其地缘政治优势的产物；既有复杂的历史背景，也有严酷的现实利益。在基辛格看来，乌克兰保全自己的唯一途径就是不在东西方之间做选择，尤其不应加入北约，并尽可能成为东西方沟通的桥梁。
◆年，乌克兰橙色革命
但是，现实是，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对峙难以避免。乌克兰的走向问题被俄罗斯视为核心国家利益，以俄罗斯之强势，岂能容忍西方纵容、煽动乌克兰变成反俄桥头堡？
而在乌克兰“向西走”战略不可动摇的背景下，乌克兰显然不能成为东西方沟通的桥梁，只能成为冲突的前线——这恰恰是处于夹缝中的乌克兰的宿命。
-END-文丨尤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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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1.《乌克兰的选择困境：俄罗斯还是西方？》（毕洪业，《国际观察》）
2.《乌克兰与俄罗斯千年来谁出卖了谁》（郭晔旻，《国家人文历史》）
3.《俄罗斯、欧盟与乌克兰危机》（何卫，《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4.《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新仇旧恨，这局，怎么破？》（张全，《上观新闻》）
5.《乌克兰史》（保罗·库比塞克，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6.《乌克兰：欧洲边境，还是小俄罗斯》（孔源，《世界知识》）
7.《乌克兰与俄罗斯三百年恩仇》（袁灿兴，《文史天地》）
8.《俄罗斯与乌克兰历史恩怨解读》（沈莉华，《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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