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特兰德(加拿大)打开夜晚这本书,翻到月亮,总是月亮,浮现在两朵云之间的一页,它缓缓地移动,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在你翻开下一页之前,在那里,月亮,现在更亮了,它垂下一条路引领你离开熟悉的一切,到那些你希望的事情发生的地方,它孤独的音节像一个句子悬在感觉的边缘,等待你再一次说出它的名字,当你从书页上抬眼然后合上书本,依然感觉到它好像住在那片光里,那个骤然而降的声音的天堂。舒丹丹译妳的夜由丁香化成文/达尔维什(巴勒斯坦)妳所在之处,夜安坐着。妳的夜由丁香化成。时不时地,一个手势自妳酒窝的光束中逃逸,随后它打碎酒杯点亮星光。妳的夜就是妳的阴影——是一块传说中的土地,用以平齐妳我的梦境。我不是旅者,也不是妳那丁香之夜中定居的人,我只是曾在某日是我自己,每当在妳之内的夜色深浓,我便会藉着两阶之间心灵的地位猜测:自身有所不满,灵魂也不满意。而在妳我二人的躯体中,有一片天空,拥抱着一片大地。妳的全部皆是妳的夜……像星球的墨汁般放射光束的夜。由夜照管,作为一种仿佛群狐困意的麻木爬行在我体内的夜。在我的语言之上传布着闪亮的晦涩的夜,每当它趋向明朗,我便越发惧怕那拳中紧握的明天。谛视自身,并毫不怀疑地相信自己决没有任何终结的夜,环绕四周,只有它的镜子以及古时的牧民为帝王们因爱抱恙的夏季所吟唱的歌曲。在贾希利叶时代有关它的诗歌中,在伊姆露勒?盖斯和其他众人的一时兴起之下而茁壮的夜它为梦中的人们拓宽了奶水之路,这条路漫漫延伸开去①通向一枚在言语的所有极限之处,倍感饥饿的月亮。no9ronaldo译自阿拉伯语原文①「漫漫」这个词是译者擅自添加的,原文无此义,各位可自行斟酌取舍。——译注我爱你文/路易斯·塞尔努达(西班牙)我爱你。我曾用风对你说,像沙滩上的小动物在嬉戏或者像风暴的器官满腔怒火;我曾用太阳对你说,它在一切纯贞的事物上微笑,将青春的躯体染成金色;我曾用云彩对你说,它们是逃亡的忧伤,支撑着天空的忧郁的前额;我曾用花草对你说,轻盈透明的生灵身披着突然绽开的鲜红;我曾用水对你说,光辉的生命守护着影子的背景;我曾用恐惧对你说,我曾用欢乐对你说,用厌烦,用可怕的语言对你说。但是这样还不够:在生命的彼岸,我愿用死亡对你说;在爱情的彼岸,我愿用忘却对你说。译/赵振江监禁文/索德格朗(芬兰)监禁,监禁……我要割断我的脚镣。我带着令人痛苦的愤怒之唇度过一生。我的深渊,我何必调查你们,不值得一提。青铜与青铜联结,成为一个人,铁在这个人心中。而青铜真有这来自闪电之神的惊恐的微光在其眉宇间吗?我把我的心抛在路上,让秃鹫吞噬——满月会给我生下一颗新的心。楼梯文/斯坦因·斯泰纳尔(冰岛)这楼梯就像别的房子里所有别的楼梯一样。他向下通到地窖,而向上通到阁楼对所有走在上面的人如此谦卑有礼。自从房子建成以来它一直在这里,半个世纪或更久它见识了这房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夏冬春秋。像今天一样寂静、庄重它总是如此,无论孩子或老人践踏它的台阶无论房客庆祝他们的婚礼还是被带向坟墓。这楼梯如此陌生,在它的简朴之中如此莫名其妙,如同生活本身,如同真实背后的真实。我走向夜文/阿斯劳格·罗·吕格勒(挪威)我走向那所有边界以外的夜。她在黑色的海里熄灭了光亮而我将盲目地驶入她的怀抱中。我将寻找睡眠,一个无梦的睡眠,就像在炎炎夏日的沙滩上把衣服放在身旁我要跨过我的身体并忘掉它。我将没入黑夜一切在我的体内外飞旋而去如同呼向海洋的气息。我走向那所有边界以外的夜我将给她我的负担洪水会带走它们。而有如光亮在黑暗中解脱,陆地从海中解脱一样,我将从海中解脱海即是夜。我将从波浪中升起睡眠如泡沫从我身上滴落我将走向东方朝着旭日的第一线光芒当白天退潮的时候我在沙滩上重新找到了我自己。善人们永远德行崇高始终不渝文/摩诃婆罗多(古印度)善人们决不会陷于愁苦失去欢愉,善人与善人交不会没有果报,善人对善人从不会产生疑惧。惟有各人以真理引导太阳运行,善人以苦行法力支持着大地,王爷啊!善人掌握着未来和过去,在善人之间善人不会消沉丧气。这就是圣人坚守的德行,善人对此是永记在心;对他人永远施行恩德,却从不期待他人报恩。在善人中有恩惠决不会落空,不会丧失财富,也不会损害光荣,正因为在善人中这是永恒不变,所以善人才能有保护者之功。金克木译摘自《摩诃婆罗多》插话《莎维德丽》。
地点与季节文/雅尔马尔·古尔贝里(瑞典)地点与季节:从一个房间走到隔壁的房间--多么简单容易。我的手在你的手里。无所渴望,无所惦念在虚无的湖边我无所期待。那再好不过。渡口离生存与死亡有相等的距离。--生活:生存在你所生存的地方。夜文/索因卡(尼日利亚)夜,你的手沉重,搁在我额头我无心承受云似的水银,去挑战你隐伏之犁的恼怒。宛若蛤蜊的女人,在遥远的新月上我看见你嫉妒的眼神熄灭大海的荧光,舞蹈在连绵不断的波浪脉搏上。而我精疲力竭地伫立顺从如沙,血液和海水流向根部。夜,你下雨了锯齿状阴影穿过潮湿的叶子直到,沐浴在你充满温暖的斑驳子房中的感觉令我痛苦,无脸,沉默的夜之贼偷。此刻藏起我,当黑夜的孩子们出没于大地——我一定听见空无。这些蒙上薄雾的呼唤依旧会搅扰我,赤裸裸地,不期而至,在夜喑哑的分娩里。白鹭文/玛丽·奥利弗(美)
在道路被堵塞了的地方,我踏过暗淡的叶子,坠落的枝条,以及盘根错节的猫藤,继续向前。最后我的胳膊被荆棘划伤,很快蚊子们围着我,闷热伤痛,我感到天旋地转,这是我到达池塘的经过:黑暗而空虚惟有一管被水泡白的芦苇躺在远处的岸边当我正看着那里时,水面突然荡起波纹三只白鹭——一束白色的火焰!即使半睡半醒,它们对这个造就了它们的世界也如此信任——倾斜着飞过水面,安静,确定,借助它们的信仰法则而不是逻辑,它们温柔地张开翅膀,滑过每一件黑暗的事物。
真实的名字文|伊夫·博纳富瓦(法)我将命名你曾经是的这座城堡为沙漠,命名这个声音为夜,你的脸为缺场,并且当你跌入贫瘠的土地我将命名运走你的闪电为虚无。死是一个你过去一直爱的国度。我来但永恒地通过你昏暗的道路,我毁灭你的欲望,你的形式,你的记忆,我是你将持有同情的敌人。我将命名你为战争并且我将在你之上夺走战争的自由并且我将在我的手中拥有你模糊且被穿透的脸,在我的心里拥有暴风雨照亮的这个国度。潘博译像那样的速度文/阿米亥(以色列)我在看着我种植的柠檬树一年前。我需要一种不同的速度,一种更缓慢的,以观察它的枝桠的生长,它的叶子的展开。我想要像那样的速度。不像阅读报纸,而像小孩学习认字,或像你静静地破解古墓碑上镌刻的文字那样。《妥拉》经卷花一整年所做的事情——从创世之初一路卷到摩西之死——我天天匆忙地作者,或在不眠之夜,辗转反侧。你活得越久,就有越多人评论你的行为。就像一个工人在检修井里:在他上面的井口旁,人们为站着,任意指点,高喊着支招,但他独自在下面,在他的深度里。傅浩译自切文/辛波斯卡(波兰)在危险中,那海参把自己分割成两半:它让一个自己被世界吞噬,第二个自己逃逸。它暴烈地把自己分成一个末日和一个拯救,分成一个处罚和一个奖赏,分成曾经是和将是。在海参的中间裂开一个豁口,两个边缘立即变成互不认识。这边缘是死亡,那边缘是生命。这里是绝望,那里是希望。如果有等量,这就是天平不动。如果有公正,这就是公正。死得恰到好处,不过界。从获拯救的残余再生长。我们,也懂得如何分割自己,但只是分成肉体和一个碎语分成肉体和诗歌。一边是喉咙,另一边是笑声,轻微,很快就消失。这里是一颗沉重的心,那里是不会完全死,三个小字,像光的三片小羽毛。我们不是被一个豁口分成两半,是一个豁口包围我们。陈黎、张芬龄译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文/聂鲁达(智利)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从我的窗户中我已经看见在遥远的山顶上落日的祭典有时候一片太阳在我的双掌间如硬币燃烧。在你熟知的我的哀伤中我忆及了你,灵魂肃敛。彼时,你在哪里呢?那里还有什么人?说些什么?为什么当我哀伤且感觉到你远离时,全部的爱会突如其然地降临呢?暮色中如常发生的,书本掉落了下来,我的披肩像受伤的小狗,蜷躺在脚边。总是如此,朝暮色抹去雕像的方向你总是借黄昏隐没。前厅的镜文/卡瓦菲斯(希腊)
这座豪华的房子有一面很大的镜在前厅,一面很古老的镜,至少也有八十年历史。
一个样貌很美的少年—一个裁缝助手(在星期天是一个业余运动员)拿着一包东西站在那里。他把东西给了屋里的一个人,那人接了过去,进屋取收据。裁缝助手独自在那里,等待着。他走到镜前,望着自己,整理一下领带。五分钟后他们给了他收据。他拿了就走了。
但是这个在它的一生中见过那么多东西的古老的镜—数以千计的物件和面孔—这个古老的镜此刻充满欢乐,骄傲于拥抱了几分钟的完美。分离文/翁加雷蒂(意大利)看呐,一个单调的人看呐,一颗荒芜的灵魂一面无法穿越的明镜它碰巧在我身上苏醒与我结合将我占有那生我于世的非凡的善如此缓慢地将我分娩而当它持续时我却如此冷漠地熄灭了洛克维查96年9月4日镜子前的艾尔莎文/阿拉贡(法)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漫长的一天里她墙坐在镜前梳理着她的金发我仿佛看见她坚忍的手平息着一场战火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漫长的一天里她端坐在镜前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她弹着竖琴对曲调不以为然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梳理着她的金发我或许会说整整漫长的一天她坐在镜前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又燃起战火中那无尽的花朵而换个女子会说的她却不说她恣意地把自己的记忆熬煎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世界犹如这面镜子那样丑恶梳子分缕着闪闪发光的火焰那火焰照亮了我记忆的深渊我们的悲剧正处在高潮时刻如同星期四在一周中间就坐这漫长的一天她陷入了思念凝视着远方在她的镜子里面我们悲剧的演员一个个倒下那些被诅咒的世界的精华你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用我讲还有长夜的火焰金黄的头发究竟意味着什么当她来坐下默默无语梳理着战火的回光徐知免译致一个女过客文/特拉克尔(德)我曾看见一张写满痛苦的脸掠过,它似乎暗中与我深深相似,因而受到神的派遣——掠过又消失。我曾看见一张写满痛苦的脸掠过,它给我留下了印象,仿佛我认出了那个人,她梦见我曾在一种久逝的存在中把她称为爱人。董继平译下一位,请文/菲利普·拉金(英)总是太热切地盼望未来,我们养成了期待的坏毛病。什么东西总是在迫近;每日我们都说“到那时”,一边从崖岸上眺望着细小、鲜明、闪亮的应许之船队航近。他们来得多慢!他们多浪费时间,就是不愿意快点儿赶!可他们依然让我们抓着可恶的失望稻草,因为,虽说什么也不会拦挡每次大推进:船舷倾侧,铜制件冲刷焕然,根根绳索清晰可辨,旗帜飘扬,船头的破浪神朝我们努着金色乳头,但船队永不抛锚;它一到眼前,即成过去。直到最后一刻,我们都认为,每艘船都会停下,卸下所有的货,把我们应得的一切装入我们的生活,因为我们等候得如此虔诚,如此长久。但我们错了:惟有一艘船在寻找我们,一艘陌生的黑帆船,船尾拖着一片广大的没有海鸟的寂静。它航过的水域既没有波痕也没有浪迹。傅浩译依旧是文/多多(中国)走在额头飘雪的夜里而依旧是从一张白纸上走过而依旧是走进那看不见的田野而依旧是走在词间,麦田间,走在减价的皮鞋间,走到词望到家乡的时刻,而依旧是站在麦田间整理西装,而依旧是屈下黄金盾牌铸造的膝盖,而依旧是这世上最响亮的,最响亮的依旧是,依旧是大地一道秋光从割草人腿间穿过时,它是一片金黄的玉米地里有一阵狂笑声,是它一阵鞭炮声透出鲜红的辣椒地,它依旧是任何排列也不能再现它的金黄它的秩序是秋日原野的一阵奋力生长它有无处不在的说服力,它依旧是它一阵九月的冷牛粪被铲向空中而依旧是十月的石头走成了队伍而依旧是十一月的雨经过一个没有了你的地点而依旧是依旧是七十只梨子在树上笑歪了脸你父亲依旧是你母亲笑声中的一阵咳嗽声牛头向着逝去的道路颠簸而依旧是一家人坐在牛车上看雪被一根巨大的牛舌舔到温暖呵,依旧是温暖是来自记忆的雪,增加了记忆的重量是雪欠下的,这时雪来覆盖是雪翻过了那一页翻过了,而依旧是冬日的麦地和墓地已经接在一起四棵凄凉的树就种在这里昔日的光涌进了诉说,在话语以外崩裂崩裂,而依旧是你父亲用你母亲的死做他的天空用他的死做你母亲的墓碑你父亲的骨头从高高的山岗上走下而依旧是每一粒星星都在经历此生此世埋在后园的每一块碎玻璃都在说话为了一个不会再见的理由,说依旧是,依旧是
走向王维文
洛夫(中国·台湾)一群瞌睡的山鸟被你用稿纸折成的月亮窸窸窣窣惊起扑翅的声音吓得所有的树叶一哄而散空山阒无人迹只有你,手抚涧边石头上的湿苔啊!都这么老了满谷的春花依时而萎天宝十年?十二年?十五年?生得,死得,闲得自在得如后院里手植的那株露葵山雨滂沱的日子校书坐禅饮一点点庄子的秋水或隔着雨窗看野烟在为南山结着发辫偶尔,悻悻地回想当年为安禄山所执的种种不甘一天便这般琐琐碎碎地或立,或坐,或掷笔而起及至渡头的落日被船夫一篙子送到对岸院子的落叶一宿无话晨起负手踱蹀于终南山下突然在溪水中看到自己瘦成了一株青竹风吹来节节都在摇晃节节都在坚持我走向你进入你最后一节为我预留的空白孤独国文/周梦蝶(中国·台湾)昨夜,我又梦见我赤裸裸地趺坐在负雪的山峰上。这里的气候黏在冬天与春天的接口处(这里的雪是温柔如天鹅绒的)这里没有嬲骚的市声只有时间嚼着时间的反刍的微响这里没有眼镜蛇、猫头鹰与人面兽只有曼陀罗花、橄榄树和玉蝴蝶这里没有文字、经纬、千手千眼佛触处是一团浑浑莽莽沉默的吞吐的力这里白昼幽阒窈窕如夜夜比白昼更绮丽、丰实、光灿而这里的寒冷如酒,封藏着诗和美甚至虚空也懂手谈,邀来满天忘言的繁星……过去伫足不去,未来不来我是「现在」的臣仆,也是帝皇。断章文/卞之琳(中国)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远和近文/顾城(中国)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风来了文/大解(中国)空气在山后堆积了多年。当它们翻过山脊,顺着斜坡俯冲而下,袭击了一个孤立的人。我有六十年的经验。旷野的风,不是要吹死你,而是带走你的时间。我屈服了。我知道这来自远方的力量,一部分进入了天空,一部分,横扫大地,还将被收回。风来以前,有多少人,已经疏散并穿过了人间。远处的山脊,像世界的分界线。风来了。这不是一般的风。它们袭击了一个孤立的人,并在暗中移动群山。燕子文/胡弦(中国)爱一只燕子,你要爱那突然出现的光,和一根穿过空际的高压线。用整个天空来爱它,你要一退再退,退往人间低处。用一朵云来爱它,你要爱流逝,爱怀想,爱不知所踪和去而复返。用黑色的灵魂来爱它,你要在所有人都沉沉入睡的春夜,陪一根老椽子一起醒着。爱一只燕子,你要用一个地名爱它的家乡,用一连串地名爱它的漂泊。卵石文/赫伯特(波兰)这块卵石是一块完美的造物与它自身相等也知晓自己的限度被一种卵石的意义精确地填满它带有的气味不会让人想起什么也不会吓走什么或是唤起欲望它的热情与冷寂都恰当而满是庄重当我握它在我的手中它那高贵的身体渗入一种短暂的温热这时我感到一种沉重的懊悔——卵石不会被驯服自始至终,它都会用冷静而非常透澈的眼睛,审视着我们他之最文/弗罗斯特(美)他认为他使这个宇宙孤独;因为他能唤醒的所有回答的声音只是他自己嘲弄的回声从湖水那边隐藏在树丛中的悬崖传过来。某个清晨,从卵石破碎的海滩他会对生活大声呼喊,它需要的并非它自己的爱在回声中返回,而是相反的爱,最初的回答。没有任何事物随他的呼喊而来除非让自己的化身撞在对面悬崖的山麓上,于是落进远处泼溅的水里,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它应该游出来,当它临近,并不用证实它是人别的一个人会向他靠拢,像一头巨大的羚羊,它陡然露出水面,推着弄皱的水面一直向前,然后着陆,像瀑布一样倾倒下来,然后被岩石牵绊,留下坚硬的足音,然后扑向灌木丛——一切到此结束。刀刃文/茨维塔耶娃(俄罗斯)在我俩之间躺着一把双面刃。誓言将在我们的思想里生存……但是热情的姐妹们在这里!但是兄弟般的激情在这里!是如此一个混合物风中的大草原,和嘴唇吹拂中的深渊……剑,拯救我们远离我俩不朽的灵魂!剑,摧折我们又刺透我们,剑,处死我们,但是懂得,有如此般真理的极至存在,如此一片屋顶的边缘……双面刃在播种不和?它也将人们聚拢!在海岬开凿一个洞,将我们聚拢,恐惧中的守护者。伤口插入伤口,软骨刺入软骨!(听!如果一颗星,在陨落……不是为了一个,从船上坠入大海的孩子的许愿……这里是海岛,为每一个和每份爱情的海岛……)一把双面刃,倾入蓝色,将变成红……我们揿按双面刃插入自身,最好是躺下!这将是个兄弟般的伤口!以此方式,在群星下,没有任何罪恶……仿佛我俩是两兄弟,为一把剑所焊接在一起!绿豆译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文/廖伟棠(中国·香港)我们多么草率地成为了孤儿。玛琳娜,这是我最后一次呼唤你的名字。大雪落在我锈迹斑斑的气管和肺叶上,说吧:今夜,我的嗓音是一列被截停的火车,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我想象我们的相遇,在一场隆重的死亡背面(玫瑰的矛盾贯穿了他硕大的心);在一九二七年春夜,我们在国境线相遇因此错过了这个呼啸着奔向终点的世界。而今夜,你是舞曲,世界是错误。
当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百合花盛放——他以他的死宣告了世纪的终结,而不是我们尴尬的生存。为什么我要对你们沉默?当华尔兹舞曲奏起的时候,我在谢幕。因为今夜,你是旋转,我是迷失。
当你转换舞伴的时候,我将在世界的留言册上抹去我的名字。玛琳娜,国境线的舞会停止,大雪落向我们各自孤单的命运。我歌唱了这寒冷的春天,我歌唱了我们的废墟……然后我又将沉默不语。波罗的海之四文/特朗斯特罗姆(瑞典)自避风处特写。海草。海草森林在清澈的水中闪耀,它们很年轻。我想移居那里,笔直躺在倒影中。沉到某个深度——海草用气泡托举自己,如我们用想法抬着自身。蛤蚂鱼。原想变成蝴蝶,但成功了三分之一,躲在水草中,但被渔网拖上来,庸俗的刺和肉赘缠住网——手解下它们,闪烁黏液的光泽礁石。虫子在暖如太阳的地衣上飞爬,如秒针一样急。松树投下影,时针般缓慢走动,时间在我体内静静站着,它拥有无穷的时间,拥有忘掉所有语言,发明“生生不息”所需要的时间。避风处可听见水草的生长:地下低弱的鼓声,几百万支煤气火苗嘶嘶轰鸣,听草的甚至就是这样。此刻:水域,没有大门,越向外敞开的边界就越宽广。波罗的海有时就是一座无垠的平静屋顶那么,就不妨天真地幻想什么会从上爬下,试图解开旗索试图升起那块破布——那面风磨烟熏,被烈日烤白,足以变成所有人的旗帜。那离利耶帕亚很远!影子文/索雷斯库(罗马尼亚)如果我们的影子也具备五种官能,我们同时用两颗心脏生活,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是,从我们演变到影子,是一个漫长的抽象的过程,我们全部的冷漠在影子中达到顶峰。有些人只依靠自己的影子生活,甚至不是用整个的影子,而是依次的,时而用一只手,时而用一只眼睛。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文/狄兰·托马斯(英)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西沉的月亮融为一体;骨头被剔净,而干净的骨头又消失,他们的臂肘和脚底一定会有星星;尽管他们发痴却一定会清醒,尽管他们沉落海底却一定会重新升起;尽管情人会失去,爱情却永生;死亡也井非是所向披靡。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久卧在大海的迂曲漩涡之下,他们不会像卷曲的风儿一样死去;当筋骨松弛在刑架上挣扎,虽受缚于车轮,却一定不会屈服;他们手中的信仰会被折断,独角兽似的邪恶刺穿他们的身躯;纵然粉身碎骨,他们一定不会屈服,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海鸥不会再在他们身畔啼鸣,波涛也不会高声拍打着堤岸;曾经花枝招展的地方再也不会另有鲜花昂首笑迎雨点的打击;尽管他们疯狂,像硬瘤一般僵死,一个个人物的头颅在雏菊丛中崭露;在阳光中碎裂直到太阳崩裂,死亡也并非是所向披靡。汪剑钊译唉:玫瑰正在枯萎文/艾基(俄罗斯)没有睡眠者——但存在着入梦者!恰似颤动的火焰!孤独地:直到坍塌:它——无人知晓——直到深渊——没有任何尺度的:无形地方的事物将被点燃:所有的地方出让给地基:骨灰:灵魂:如此:我可以由自身向外播撒!如此:“唉哩!唉哩!……”最好什么都不说!如此:玫瑰存在过如此:它们已不在另外的面孔文/叶芝(爱尔兰)如果你,步入老年,先我而死梓树和馨香的欧椴都将不再听到我生者的脚步,我也不会踏上那将击破时间牙齿的我们锻造的地方。让另外的面孔玩他们愿意的戏法在那些老屋里;夜可以压倒白昼,我们的影子仍将漫游于花园砾石那活着的比它们更像是阴影。公园里文/雅克·普列维尔(法)一千年一万年也难以诉说尽这瞬间的永恒你吻了我我吻了你在冬日朦胧的清晨清晨在蒙苏利公园公园在巴黎巴黎是地上的一座城地球是天上的一颗星吻文/艾吕雅(法)脱去的麻纱还在你肉体上留着温热你闭上双眼你微颤像一首歌那样微颤朦胧地诞生而来自四面芬芳的甜美你超越你身体的边界却又不丧失你之为你你超越了时间此刻你是新的女人裸露在无限面前拥有你以前文/佩索阿(葡萄牙)拥有你以前我热爱自然,就像安静的修道士热爱基督现在我热爱自然就像安静的修道士热爱圣母玛利亚我的虔诚一如既往但显得更诚挚更亲密穿过田野来到河畔和你走在一起时,我看到的河流更美丽坐你身边看云我看得更清楚你不曾把自然从我这里带走你不曾改变自然对我的意义你使自然离我更近了因为你的存在,我看见它更美好但它是同一个自然因为你爱我,我同样爱它,但是我更爱它因为你选择了我,让我拥有你爱你我的眼睛在凝视万物时停留得更久我不为以前的我而后悔因为我还是同一个人我只遗憾以前不曾爱你把你的手放在我手里让我们保持安静,被生活环绕唠叨文/巴列霍(秘鲁)温柔的房子,没有风格,用一次打击和一块彩蜡构成。而在屋里她破坏又清理,有时候说:“这个庇护所很好。哪里?这里!”有时候她又忍不住放声大哭。叶子神圣地飘落月亮:一个巨大的头的尊贵冠冕,一位救世主的红色冠冕,她悲剧性地轻轻地对着蓝宝石沉思!月亮:天堂里不顾一切的心,为什么你向西运行在那个注满蓝酒的杯里,但它的颜色代表失败和忧伤?月亮:飞走是没有用的,因此你在一个散布着蛋白石的框架里升起:也许你是我的心,像一个吉普赛人,在天空里游荡,洒下如雨的诗篇!……第一心愿小调文/洛尔加(西班牙)绿色清晨我想变成心灵,心灵。成熟夜晚我想变成夜莺,夜莺。(灵魂变为橙色。灵魂变为爱之色。)鲜艳清晨我想变成自身。心灵。夜之尽头我想变成声音。夜莺。灵魂橙色。灵魂爱之色。爱在我们之间升起文/埃尔南德斯(阿根廷)爱在我们之间升起像月亮在两棵棕榈之间——它们从未拥抱。两个身体亲密的絮语汇成一片沙沙的波涛,但沙嘎的是受折磨的声音,劈唇化作了石雕。肉体温起互相缠绕的渴望,连骨髓都被照亮而燃烧,但伸出去求爱的手臂却在自身之中枯凋。爱——月亮——在我们间传递,而又吞噬销蚀分隔的身体,我们是两个幽灵,远远相望而互相寻找。飞白译论爱文/纪伯伦(黎巴嫩)当爱召唤你时,跟随他,尽管他的道路艰难险阻。而当他的翅膀环保你时,依从他吧,尽管羽翼中藏着的利刃可能会伤害你。当他同你讲话时信任他,尽管他的言语会粉碎你的梦幻,就像北风吹荒了花园。因为爱虽然能为你加冕,却也能将你钉在十字架上;他虽然能让你生长,却也能将你刈剪。他虽然能攀升到你的高处,抚弄你颤抖在阳光中的叶片,却也能沉降到你的根部,撼动你附着在泥土中的根须。他将你像谷穗一样捆扎起来。他舂打你使你胸怀坦荡。他筛分你使你摆脱无用的外壳。他碾磨你使你臻于清白。她揉捏你使你顺服。然后他用他神圣的火焰来处置你,使你成为神圣宴上的圣餐。所有这些都将是爱对你的所为,以使你知晓你内心的秘密,而那认知会让你化作生命内在的一部分。但是倘若你在惧怕中只愿寻求爱的宁和与爱的欢愉,那么你最好遮掩起你的赤裸逃离爱的谷场,在没有季候的世界里,你能笑,却不能开怀,你能哭,却不能倾情。爱所给的仅是他自己,他所带走的也仅是他自己。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对爱而言,爱已足够。当你去爱时,你不要说“神在我心里”,而要说“我在神的心里”。也不要认为你能指引爱的行程,因为爱,倘若他发现你够资格,他会引导你的路途。爱没有其他所求,只愿成全自己。但倘若你去爱,就必定有渴望,让这些渴望是:融化为奔流的小溪,在暗夜里唱诵欢快的曲调。体味出过分温柔中的苦痛。让你对爱的理解伤害到自己,并心甘情愿地流血。黎明时怀着飞扬的心醒来,致谢爱的又一天,正午时沉醉于爱的狂喜中休憩,黄昏时带着感恩归家,然后在内心为所爱的祈祷中入眠,让赞美的歌谣停留在唇间。相关阅读推荐诗艺|X诗社:八月漫想诗艺|X诗社:九月咏叹诗艺IX诗社:十月献辞诗艺二群成员诗选58首诗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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